离了版纳,我经大理、丽江,从危险的林场道上搭乘运木材的卡车直奔玉龙山。我由一位青年画家小杨陪着,住到黑、白水地方的工人窝棚里,床板下的草和细竹一直伸到床外,吃的是馒头和辣酱,菜是没有的。都无妨,就是玉龙山一直藏在云雾里,不露面。你不露面,我不走。小雨、中雨、阴天、风夹微雨,我就在这阴沉沉的天气中作油画。大地湿了就像衣裳湿了,色彩更浓重,树木更苍翠,白练更白。就这样连续一个多星期,我天天冒雨写生,画面和调色板上积了水珠,便用嘴吹去。美丽的玉龙山下,湿漉漉的玉龙山下,都被捕入了我的油画中,我珍爱这些诞生于雨天的作品。我们的窝棚有一小窗,我就睡在窗口,随时观察窗外,一个夜晚,忽然月明天蓝,玉龙山露面了,通身洁白,仿佛苏珊出浴,我立即叫醒小杨,便冲出去就地展开笔墨写生,小杨搬出桌子,我说不用了。激动的心情恐类似作案犯的紧张。果然,只半个多小时,云层又卷走了一丝不挂的裸女,她再也没有露面。一面之缘,已属大幸,我破例在画上题了诗:崎岖千里访玉龙,不见真容誓不还,趁月三更悄露面,长缨在手缚名山。太兴奋了,但我不喜欢将诗题在画面上,局限了画境,后来还是将诗裁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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