克利斯朵夫在家里看到的客人,听到的谈话,使他和家人隔离得更远了。
上他们家来的有曼希沃的朋友,多数是乐队里的乐师,喜欢喝酒的单身汉,并不是坏人,但俗不可耐;他们的笑声和脚步声使屋子都为之震动。他们爱好音乐,但议论音乐时的胡说八道的确令人气恼。孩子的感情是含蓄的,那些大人兴高采烈的恶俗的表现把他伤害了。遇到他们用这种态度来称赞他心爱的乐曲,他仿佛连自己也受了侮辱,便浑身发僵,脸都气白了,装出一副冰冷的神气,好似对音乐全无兴趣;要是可能,他竟要恨音乐了。曼希沃说他:“这家伙没有心肝,没有感觉。不知他这种性格像谁。”
有时他们一起唱着四部合唱的日耳曼歌,和声极平板,速度极慢,又笨重,又一本正经,跟那些唱的人一样。克利斯朵夫便躲在最远的一间房里对着墙壁咒骂。
祖父也有他的朋友:管风琴师,地毯匠,钟表匠,低音提琴手,全是些多嘴的老头儿,永远说着同样的笑话,无休无歇地讨论艺术,政治,或是当地世家的家谱——他们的兴趣并不在于所讲的题目,只要能说话,能找到说话的对手就高兴了。